(上)
祁川寨回来后,他总做些混乱的梦。
从前只是见到回不来的弟弟,儿时的回忆一遍遍重放。他站着看,掐紧皮肉也无感觉,便知晓自己落入梦魇。
可现在,他一闭上眼,只是庄公梦里的一只蝴蝶。
“……你是我唯一的选择。”
对面的人撑着伞,声音轻轻地飘过来。他记不起对方是谁,看不清雨中的脸,也听不清他讲了什么。
忽然又到了沙场,他远远看到那人被剑刺穿了甲胄,高大坚挺的背影徒然倒下,呼吸突然停滞了。
军中战神不是武功盖世吗?他怎么会轻易就死了?想来他一向心思缜密,这也一定是他的计谋。
不对,他是谁?我怎么会知道他?这究竟是幻是实?
雨夜、蓬舟、战场……所有场景裂成碎片扎在身上,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溅到脸上。心好像被利刃抵住,漏出温热的液体,他已经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。
“呼呼。”
梁竹睁开眼,从床上坐起身,看了一眼窗外。
天还没亮,但也无法再入眠。他皱眉盯着汗湿透了的里衣,焦躁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。
不能再留了,明天就起程。
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银剑,只着白色单衣的梁竹站在门口,像是要这样生生等到破晓。
初冬,林间的风很轻,但是寒意很重。堂堂前禁军第一教头,面对一场无妄之梦竟然仓皇而逃,就像当初离开祁川寨躲进这荒野孤屋一样。他的世界已经从某个时刻乱了套了,而他的心连他自己都摸不清了。
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,很多事情不是非错即对。有些人活着,却身不由己。
从一个雨夜,或许更早从他闯入那人庭院开始,自己就已经在命运的算计中了。梁竹低低地哼笑一声,呼出的气沾上了一层薄凉的霜露。
天亮了,夜却要慢慢变长。
将收拾好的包袱背上,把从前跟村民买下的房子上了锁后,梁竹骑着马来到了祁川寨。
背着剑的侠客坐在马上,一身黑色劲装,压低了斗笠,刻意避开人,也不靠近,只远远地看着。
看一眼就走。虽是这样想,他却停住马,一直看着那座坟墓。不会回来了,那个人。我也不会回来了。
前来祭奠的少年没有看到梁竹,他走到坟前将东西摆好,然后熟练地坐下,看上去要对风独白。
“你真狠。我咒你下辈子当不成什劳子将军,也别卷进家仇国恨的浑水里来,老老实实找个嫂嫂过普通人家的生活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絮絮叨叨说了许久,忽而哽咽住。
“哥,以后可能不常来看你了。从前总是你挡在我前面,何时能让我护你一次呢?如今你的担子已经卸下,就好好的睡会吧。”
“你的剑被梁竹拿走了,他说了,下辈子你自己找他取。”
“哥,我走了。”
少年离开的时候,侠客也就调转马头,慢慢走出竹林。
像黑色的影子背着光行走,萧索又冷漠。
去哪儿呢。
越远越好。
TBC.
小剧场:
温和大元:能得梁教头撑船,足矣。
暴躁梁嘟嘟:下次爱谁撑谁撑,老子不干了。